要說我最期待，最想買BD的歌劇製作，既不是來自 Met 也不是 Salzburg Festival，而是 Bregenz Festival。或者更精確地說，是他們戶外湖上舞台演出的BD影音。

所謂的「湖上舞台」用文字很難解釋，用 Google 以 "Bregenz Festival" 當關鍵字可以看到不少曾經演出過的歌劇舞台設計。基本概念是在湖岸邊水面上搭建演出舞台以及燈光照明，大約七千觀眾坐在岸邊階梯座位上看整場歌劇演出。剛開演時天色尚明，慢慢隨著劇情進入情況，天色漸漸轉暗。舞台上唱著悲歡離合愛恨情仇，舞台外波光瀲灩赤霞滿天，節慶的氣氛滿滿。

嚴格說起來從音樂演出來看，Bregenz Festival 的版本大概不會是同齣歌劇的最佳版本，可能因為種種因素，聲樂的表現通常與「完美」有段距離。此外因為是戶外大舞台演出，所有演唱者都要用麥克風收音，再混音後用擴大機音響輸出。基本教義派或許會覺得用麥克風唱歌劇簡直和 Broadway Show 一樣，我倒是對麥克風沒太大反感，畢竟我們聽的唱片錄音不也是用麥克風收音然後混音製作的。

Bregenz Festival 最吸引我的地方，是舞台設計與創意。這種戶外大型舞台有很多明顯的限制，比如說它必須一景到底，中間即使換幕換景，舞台的架構不可能變更，所以可能會流於呆板僵硬。又因為沒有「幕」，所以工作人員不能上台去重新布置道具（比如像桌椅家具），所有需要用到的大道具，就必須一直留在舞台上。舞台道具設計必須為劇情服務，如何從一齣歌劇的劇情中剝離出一個中心概念，然後根據這個概念展開成為舞台設計，能讓演出者順利表演，還要能讓觀者覺得貼合劇情意境，這其實相當困難。而近幾年幾乎每一個我看過的BD都讓我覺得：這太神奇了！

神奇之處在於設計團隊不光是克服客觀條件限制，並且更進一步，把這些限制變成特色。雖然舞台固定不能換景，但因為是在戶外而不是歌劇院，所以舞台在滿足安全條件之下，可以向高空發展，從平面舞台變成了三度空間，再利用不同高度的平面定義出不同的空間，達到某種程度「換景」的效果。又或者在舞台中央裝置一個可以旋轉的子舞台，利用子舞台不同的面向，達到換景的效果。又或者把舞台設計成一個大型雕塑，表演者從設計好的出入口進出，造成奇特的視覺效果。舞台搭在水面上，湖水原本是一種限制，但是反而可以利用湖水來擴大舞台的縱深，用小船載送表演者來去，或是讓表演者涉水而來，跳水而去。

通常每齣歌劇的製作會上演兩年，今年是新製作的蝴蝶夫人。我原本對它毫無期待，覺得這麼俗套狗血的劇情，多半是搭配個偽東方風的庭園矮房什麼的。因為BD還沒出，我在 Bilibili 上找到沒字幕的歐洲廣播版，想嘗鮮就下載看了。相當出乎我的意料，舞台設計的概念是一幅攤開的水墨山水畫，後高前低，丘壑縱橫，表演者就在水墨畫紙上來去。其間有利用燈光投影做出的特效，比如像是櫻花花瓣紛紛飄落，以及結尾蝴蝶夫人自殺後，整個舞台山水畫卷著火從下面燒到上面。整齣看完非常震撼，這創意和品味簡直無敵。

另一齣我非常喜歡的製作是 2011-2012 年，Giordano 的 André Chénier。整個舞台設計成一個人像雕塑，區隔出幾塊區域代表不同空間。雕塑本身雖然不會動，但隨著劇情推展變化，臉部表情有細微的變化。另一個以人像雕塑做設計的是 2019/2021 年，Verdi 的 Rigoletto，舞台本身設計成一個半身的小丑，五官和手指都能在操作下動作，表演者很多時候就在手指和小丑的頭上攀爬。而小丑的頭部動作和五官變化甚至能做出表情，引導劇情發展。

2015-2016 年上演的 Puccini Turandot 的製作也相當出色，舞台設計沒那麼多誇張的元素，主要是中間可旋轉的子舞台，利用不同面向定義了不同的地點，使得第二幕前半 Ping, Pang, Pong 三人的那一景不顯突兀。服裝設計也很有品味，可惜主角唱崩了。

近幾年這幾齣在 Bilibili 上都能找到，我印象裡好像也都有字幕（除了蝴蝶夫人，因為BD還沒出），但如果喜歡，還是去買正版BD以表支持吧。有一套盒裝BD，包括了 2009 到 2018 年的五齣歌劇（Verdi Aida, Giordano André Chénier, Mozart The Magic Flute, Puccini Turandot, Bizet Carmen），美國 moviemars.com 可以找到賣 $55，相當於每一齣才$10出頭。

Bregenz Festival 給我最大的感想是：原來可以這樣玩，歌劇演出並不非得那麼保守嚴肅，當偏重音樂的歌劇與視覺藝術碰撞，摩擦出來的火花格外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