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女兒中文學校演講比賽的季節，她告訴我們她挑的演講題目是『生命的意義』。

「什麼題目不好挑，幹嘛要講什麼生命的意義，能不能改成『我最快樂的一天』之類比較適合你程度的題目？」

我試圖要打消她的念頭，換個比較容易唬弄的題目，免得她寫不出稿子要賴皮我幫忙，或是上台後講出什麼太過無厘頭的胡話。但她不肯，據她說要從規定的題目裡選，而這個題目是她覺得最容易的。我真是好奇她老師到底提供了些什麼樣的題目，在這個由宗教團體的志工所成立的中文學校，老師和學生家長都是很好的人，但就是常常太過認真，讓我這種心理不夠成熟的人壓力太大。

果然我擔心的沒錯，她給我們看她的第一版草稿，內容主軸是關於一個兔子崇拜的宗教，結論是：只要相信兔子教教主說的話，你的生命就有了意義。

我暴怒。「這都是些什麼鬼話！誰叫你演講講這些的？」

「可是這是你說的啊，你不是發明兔子教的教主嗎？」

於是我才想起這好像是某一次我在教訓她關於盲從之類的現象時隨口胡謅的例子，被她很認真的記了下來，當場頭上三條黑線。

「但是我想你最好不要講兔子教，因為除了教主你爸爸之外，只有你一個信徒。萬一其他小朋友聽了想要來信兔子教，我們家不夠大，還得去蓋一座廟。」

我女兒最大的優點是即使她完全不相信我說的話，也不會當面拆我的台。一方面她娘也曉以大義，告訴她如果上台真的這樣講，一定會被退學。在母女兩人一番努力之後，以下是決定版的演講稿：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各位在場的以及沒有來的家長，大家好。今天，我要講的題目是，生命的意義，生命的意義。什麼是生命的意義呢？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方法，去發現生命的意義，每一個生命的意義都是獨一無二的。有很多的方法可以發現生命的意義，也許，你可以谷歌或雅虎！不開玩笑了，你曾經想過你生命的意義嗎？也許你應該想想你小時候，當你還會做夢的時候⋯⋯也許你失去做夢的能力很久了，但是也許，當你進入自己的內心去尋找，其實它就在那𥚃。我還沒有發現我生命的意義，因為我還没打算死⋯⋯開玩笑的啦，發現生命的意義並不表示，你就得為它而死，其實更在於，發現你為什麼而活著。在你的記憶𥚃尋找，想一想你什麼時候會覺得快樂。如果，你知道你生命的意義，你會活的更好。任何時候，如果你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想想你生命的意義，你會快樂的多。在你試著去發現生命意義的過程中，也許你會遇到很多困難，但是如果你不停的去尋找，你會每天更接近發現答案。我會繼續去尋找，希望你也會。謝謝大家！

這篇演講稿我唯一的貢獻是當我女兒問我「什麼是生命的意義」的時候，我建議她可以去 Google 或是 Yahoo 去找，於是她放進了稿子裡。我覺得她寫得相當不壞，也許不及我在她這個年齡時寫得那麼成熟洗練，但是絕對比我現在會寫出來的要好得多。

應該可以算是教育成功，我們這個在台灣長大的世代，看到「生命的意義」，連想都不用想，立刻會給出一個標準答案。這件事的重點其實不在於那個答案的對錯，而是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知道的是尋找答案的方法，而不是一個制約的標準，即使我需要花四五十年的時間摸索，即使最後得到「成為兔子教主」這樣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