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楊納傑克的 The Cunning Little Vixen 也是跳躍思考的結果。聽莎樂美時想到狐狸精，又從狐狸精跳到這齣歌劇。這個名字一般好像是翻譯成狡猾的小狐貍，其實Vixen專指母狐但是中文不關心狐狸的性別。最近聽的歌劇好像都有點變態，這齣歌劇的名字雖然引人遐思，其實內容應該算是兒童故事，雖然說我不確定有多少父母會把這個故事完整告訴小孩而不做任何改編。

故事一開始場景是森林，各種動物歡唱。主角之一的守林人出場，小母狐追逐一隻青蛙撞到守林人被抓回家當寵物養。時光飛逝，小狐長成母狐，某日趁機咬斷繩索，又咬死守林人養的雞，逃回森林。母狐覬覦獾的寬廣房舍，設計把它趕走，強佔了獾的住所。其後母狐遇上一隻公狐，天雷地火，意外懷孕，於是去找（貓頭鷹？）牧師公證成婚，生下一窩子小狐狸。在這同時，人類世界的守林人，盜獵者，教師等人或暗戀或肖想酒店裡一個吉普賽女子，最後由盜獵者得手，為準備婚禮而出獵，設下陷阱。小狐狸們在陷阱邊玩，母狐出面阻止但被盜獵者開槍射殺。婚禮上守林人看到狐皮認出是他當年養的小狐，因感傷而走到森林去，回到一開始同樣的場景，一隻小狐狸追著一隻青蛙往他衝過去，他抓住青蛙，回想起當初情景，這時青蛙告訴守林人它是當初那隻青蛙的孫子。

我覺得這個故事其實真正想要說的是開頭和結尾，生命軌跡的循環。歌劇的劇本是楊納傑克自己動手，改編自一個漫畫故事。這時楊納傑克已經步入晚年，我想生命循環，生生不息這個想法深深打動了他的心。「廬山煙雨浙江潮，不至平生恨不消，既至到來無一事，廬山煙雨浙江潮」，深奧的人生哲理，也許就藏在簡單的童話故事裡頭。

我說這故事也許不盡適合給小孩看，除了人生哲理很難被小孩了解，殺戮的場景其實也不少。此外，我是沒研究過楊納傑克的政治觀點，但是故事裡有些劇情很讓我不舒服。小狐狸在守林人家裡和狗與雞的討論，批評農場主獨佔所有好處但是苦工卻要他們來承擔，以及後來巧取豪奪獾的房子，批評獾只因為有錢就自私，自己一個獨佔這麼大的房子，這些話語擺明是無產階級工農要鬥爭資本家地主的口吻，何況搶來獾的房子後只是自己生一窩小狐，並沒有看到它和森林裡貧苦的動物們共享這間房子。

還是說音樂吧。楊納傑克的音樂我聽過的不多，歌劇應該是只此一齣，坦白說我不太聽得出他的路數。他的管弦樂挺好聽，雖說我不太確定諸如哲思和深度之類的東西是不是存在。這齣歌劇以我的不成熟看法，與其說是歌劇還不如說是劇樂，並且把口白改成宣敘調（recitative），聲樂的部分實在很難說是好聽，我想大概只有那種極端狂熱的人才會有興趣「聽」這齣的CD。YouTube上倒是找得到一個BBC改編的動畫，改成用英語演唱，某些歌詞和劇情似乎也被做了點修改，基本上是以小孩也能看為目的。

當初買這套唱片是因為 Lucia Popp ，一位我非常喜歡的女高音。又因為楊納傑克對生命的想法，讓我聯想到馬勒，一位極力著墨於生死救贖的同時期作曲家，以及 Popp 唱的馬勒交響曲四號的第四樂章。最近剛好對這曲子有些討論也有一些想法，Popp 的唱法與聲音是我很喜歡的典型。小狐狸與馬勒四其實都算是從小孩子的觀點來看生死之事，雖然作曲者在音樂中注入了成年人世故成熟的看法，長久以來對於這類音樂的演繹詮釋方法也有各種不同看法。我現在的想法是傾向於該把觀者聽者當做孩童，並且用孩童的方式去演奏演唱。這種詮釋方法一不小心當然很容易流於輕浮幼稚，但我相信所有該被傳達的訊息已經都在歌詞與音樂裡，而且天下最無趣的事莫過於小孩裝大人說教給大人聽。

好吧，我好像在說教了。